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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7章 灵车碾雪兮,返我京疆[1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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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卷首语

    nbsp《大吴史?谢渊列传附谢勉传》载:“宣府卫为九边重镇,瓦剌太师也先集三万骑猛攻,欲破宣府窥京师。谢勉(谢渊长子,时已由京营校尉擢宣府卫正六品守备)自请守宣府西城门,率五百部卒拒敌。战前,户部吏员孟文(正七品,刘焕旧党)私扣宣府粮饷八千石,转卖得银五百两;工部吏员赵武(正七品,周瑞亲信)所供火铳百支,半为劣质,击发即炸。勉部卒日食仅半瓢粟,火铳炸伤十余人,仍死战。

    nbsp战起,瓦剌以红夷炮轰城,西城门崩裂,勉身中三箭、被铳伤二处,仍挥刀斩敌二十余,终力竭殉国,部卒五百仅存三十。灵柩由亲兵护送返京时,谢渊正督防安定门,瓦剌游骑仍每日袭扰,城头烽火未熄。

    nbsp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勘得孟文、赵武通敌迹,欲捕之,吏部尚书李嵩(正二品)却为孟文请托,谓‘边战缺粮,孟吏员乃权宜调度;工部尚书张毅(正二品)亦为赵武辩解,称‘火铳炸伤乃士卒操作不当。谢渊家祭时闻之,恸哭后提剑返城头,谓左右‘丧子之痛难弭,护国之责更重,奸不除则边无宁日。

    nbsp后帝命秦飞彻查,孟、赵二吏伏法,李嵩、张毅遭帝斥责,夺俸三月。史臣曰:‘渊之哭祭,非独悼子,实乃悲国之多奸;其返城头,非不知痛,乃知忠烈之后,更需以躯护社稷。”

    nbsp《玄夜卫档?宣府殉国录》补:“谢勉殉国时,环首刀嵌于瓦剌将领胸甲,尸身伏于西城门缺口,亲兵收尸时见其怀内藏绝笔信,纸角染血,书‘父勿悲,儿守边如父守京,皆为家国;随棺返京者,尚有勉之环首刀(卷刃七处)、青布战袍(血污透背)、‘死守血书残片(宣府战死前补书‘守边二字,与金水桥血书合为‘死守边土)。”

    nbsp招吾儿勉魂文

    nbsp父渊告巫阳曰:“吾儿勉,字继忠,宣府殉国,魂散边土。瓦剌未退,奸佞初除,儿魂无依,飘若飞蓬。吾欲招之归故宅,祀于忠祠,汝筮予之,勿使离殃。”

    nbsp巫阳对曰:“太保勿忧!魂游四方,多有贼害,吾当历戒而招之,必令儿魂归。”

    nbsp巫阳乃下招曰:

    nbsp魂兮归来!去君之宣府,何为四方些?舍君之故宅,而离彼不祥些!

    nbsp魂兮归来!东方不可以讬些。边沙卷地,胡骑驰突些。风裂旌旗,霜摧甲胄些。彼皆习战,魂往必惊些。归来兮!不可以讬些。

    nbsp魂兮归来!南方不可以止些。瘴疠侵骨,蛮獠窥伺些。毒草迷径,蛊虫附体些。彼皆嗜杀,魂往必噬些。归来兮!不可久淫些。

    nbsp魂兮归来!西方不可以往些。流沙千里,败寇潜藏些。旋入绝漠,爢散无迹些。幸而得脱,五谷不生些。其土灼人,求水无得些。归来兮!恐自遗祸些。

    nbsp魂兮归来!北方不可以留些。增冰峨峨,飞雪覆疆些。寒刃裂肤,冻甲凝霜些。彼皆悍敌,魂往必伤些。归来兮!不可以久些。

    nbsp魂兮归来!君无上天些。九关虎豹,非英灵所栖些。玉陛高寒,远故宅乡些。致命于帝,不如归堂些。归来!往恐孤悬些。

    nbsp魂兮归来!君无下此幽都些。土伯九约,角觺觺些。敦脄血拇,逐魂駓駓些。幽泉寒骨,远吾家些。归来!恐自沉埋些。

    nbsp魂兮归来!入吾修门些。工祝执幡,背行先些。秦篝燃烛,郑绵裹些。招具该备,永啸呼些。魂兮归来!反故居些。

    nbsp天地四方,多贼奸些。像设君室,静且安些。高堂邃宇,忆君言些。君昔居此,习兵法些。案上《北伐录》,墨痕鲜些。君之青布袍,血未干些。君之环首刀,卷刃寒些。魂兮归来!识故筵些。

    nbsp室中之观,多君物些。“死守边土”nbsp帛,嵌指血些。帝赐nbsp“忠烈”nbsp章,耀金爵些。玄夜卫勘册,奸已伏些。宣府捷报至,胡已却些。魂兮归来!无复忧些。

    nbsp室家遂宗,食多方些。稻粢黄梁,荐君前些。清酒三爵,奠君灵些。肥牛之腱,臑若芳些。和酸若苦,陈吴羹些。露鸡臛蠵,厉而爽些。粔籹蜜饵,有餦餭些。魂兮归来!饮此觞些。

    nbsp肴羞既陈,军乐罗些。敶鼓按角,奏边歌些。涉河击楫,忆君戈些。壮士起舞,剑婆娑些。朱颜按节,唱君勋些。竽瑟齐鸣,激楚声些。魂兮归来!听此音些。

    nbsp菎蔽象棋,置君案些。分曹并进,忆君伴些。成枭而牟,呼五白些。君昔戏此,笑言暖些。华灯错列,照君轩些。兰膏明烛,映君颜些。魂兮归来!乐且闲些。

    nbsp乱曰:

    nbsp宣府城崩兮,血染红霜。吾儿殉国兮,魂散边荒。灵车碾雪兮,返我京疆。父登城头兮,望柩彷徨。三箭穿身兮,君仍奋扬。二铳裂骨兮,君志不亡。奸佞已诛兮,帝赐褒扬。忠祠永祀兮,血书藏。魂兮归来兮,反故堂。勿念边土兮,父承纲。胡尘尽扫兮,告君旁。魂兮归来兮,守故疆!

    nbsp安定门城头的寒风裹着沙砾,砸在谢渊的玄铁铠甲上,发出nbsp“簌簌”nbsp的脆响。他扶着城垛,目光紧盯着远处的瓦剌营帐,那里的篝火昼夜不熄,胡骑的嘶鸣声偶尔随风传来,像一把钝刀反复割着人心。城头的京营卒正加紧加固城防,有的扛着新制的坚木补城墙缺口,有的擦拭火铳检查弹药,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倦色nbsp——nbsp已与瓦剌对峙半月,士卒们日均睡眠不足三个时辰,粮饷虽由陈忠(正三品,户部侍郎)加急调拨,却仍有短缺,有的卒子啃着冻硬的干饼,牙齿咬得nbsp“咯吱”nbsp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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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“太保,玄夜卫秦指挥使求见,说有宣府急报。”nbsp亲兵的声音打断了谢渊的思绪。他回头,见秦飞(从二品,玄夜卫北司指挥使)一身风尘,玄色披风上沾着雪粒,手里捧着一卷文书,脸色凝重得像城头的阴云。

    nbsp“可是勉儿那边有消息?”nbsp谢渊快步上前,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自上月谢勉从京营校尉擢宣府卫正六品守备,赴任前曾来安定门辞行,少年捧着他亲手缝制的青布战袍,躬身道:“父守京师九门,儿守宣府西疆,父子共护大吴,虽死无憾。”nbsp此后因战事阻隔,仅通了两封家书,最近一封还说nbsp“宣府防务紧,儿定守好每一寸土”,字字都是少年的赤诚。

    nbsp秦飞躬身行礼,将文书递上,声音压得极低:“太保,宣府急报nbsp——nbsp七日前,瓦剌三万骑猛攻宣府西城门,谢守备率五百部卒死战,城破后力竭殉国,部卒仅存三十。灵柩由幸存亲兵护送,今日巳时将抵京,随棺的还有谢守备的环首刀、战袍,以及一封绝笔信。”

    nbsp谢渊的指尖刚触到文书上nbsp“殉国”nbsp二字,便猛地一颤,文书险些从掌心滑落。他深吸一口气,指腹抚过宣府总兵李默(从三品)的奏报,字字似染血:“谢守备身中三箭、铳伤二处,仍挥刀斩敌二十余,西城门缺口处,其尸伏于敌尸堆上,环首刀嵌于胡酋胸甲,怀内藏绝笔,纸角染血……”

    nbsp“勉儿……”nbsp谢渊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,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:谢勉七岁时第一次握刀,摔在演武场的雪地里,却爬起来攥着刀柄说nbsp“父说军人不能怕疼”;十五岁读《元兴帝北伐录》,拍着书案说nbsp“儿将来也要驱胡贼、守边土”;赴宣府前一晚,少年在灯下为他磨剑,说nbsp“父的剑护京师,儿的刀守宣府,都是守家国”——nbsp这些片段像走马灯般轮转,每一幕都让他心口发紧,疼得几乎喘不过气。

    nbsp“太保,臣已命人去城外接应灵柩,安排谢府家祭事宜。”nbsp秦飞见他身形晃了晃,忙上前扶了一把,“您若放心,臣先去料理,您在城头稍作歇息?”

    nbsp谢渊摇摇头,推开秦飞的手,指尖攥紧文书,指节泛白:“不必,你去接灵柩,务必护好勉儿的遗物,某在城头交代好防务,即刻归家。”nbsp他望着远处的瓦剌营帐,眼底的悲痛渐渐凝作坚定nbsp——nbsp勉儿守宣府至死未退,他守京师,也不能有半分松懈。

    nbsp巳时刚过,谢府门前的青石板路被雪覆了薄薄一层,缓慢的马蹄声踏破寂静。秦飞带着十名玄夜卫卒护送着黑漆灵车而来,车轮碾过积雪,留下两道深痕,像两道未干的泪痕。灵车由两匹瘦马拉着,车辕上挂着一面白旗,上书nbsp“忠烈谢守备之柩”,风卷着白旗飘动,似有无声的呜咽。

    nbsp谢府老管家领着仆役候在门前,见灵车到,老泪纵横地扑上前,扶着车辕哽咽:“少爷……nbsp您总算回家了……”nbsp幸存的三名宣府亲兵从车上跳下来,皆身着血污的战袍,有的断了臂,有的耳际缠着绷带,见到迎上来的秦飞,“噗通”nbsp跪倒在地,泪水砸在雪地上:“秦指挥使,谢守备他……nbsp西城门破时,还喊着‘守边土、护大吴,直到最后一口气,都没松开刀……”

    nbsp秦飞扶起三人,声音沉重:“辛苦你们了,太保快到了,先将灵柩抬进正厅,谢守备的遗物都小心收好。”

    nbsp亲兵们小心翼翼地将灵柩抬下车nbsp——nbsp棺木是宣府当地的普通梓木,未上漆,仅覆着谢勉的青布战袍。战袍肩甲处有箭孔,后背有铳伤的破洞,暗褐色的血污已凝成硬痂,是少年战死时留下的痕迹。随棺的还有一把环首刀,刀身卷了七处刃口,刃尖嵌着一点胡兵的皮肉残渣;一方绢帕,上面是nbsp“死守边土”nbsp四个字,“死守”nbsp二字是金水桥时的血书残片,“边土”nbsp二字是谢勉在宣府补写的,血痕新鲜,应是战死前一日忍着剧痛所书。

    nbsp正厅很快布置成临时灵堂,青幔低垂,白幡从梁上垂落,风过幔动,带着刺骨的寒意。供案上摆着谢勉的灵位,暂书nbsp“宣府卫守备谢公勉之灵位”,旁边依次放着环首刀、青布战袍、血书绢帕,还有半块干饼nbsp——nbsp是谢勉赴宣府时,老管家塞给他的,亲兵说nbsp“守备一直没舍得吃,揣在怀里,直到……”

    nbsp秦飞正安排仆役摆上祭品,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。谢渊来了,一身玄铁铠甲未卸,甲缝里还沾着城头的沙砾和雪粒,往日挺直的脊背似弯了几分,脸上的风霜与悲痛交织,连鬓角的白发都似多了几缕。

    nbsp“勉儿呢?”nbsp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目光扫过正厅,落在灵柩上时,脚步猛地顿住。他一步步走过去,动作缓慢得像怕惊扰了什么,伸手抚上棺木,冰凉的梓木触感透过指尖传来,像触到谢勉早已冷透的身体。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,砸在棺木上,晕开一小片水渍。

    nbsp“太保,这是谢守备的绝笔信,亲兵从他怀内找到的。”nbsp秦飞递过一封折叠的信纸,纸角染着暗红的血,字迹却仍遒劲有力。谢渊接过,指尖轻轻展开,是谢勉的笔迹:“父鉴:儿守宣府,见边土苦寒,士卒皆愿死战,儿亦不敢退。西城门今日危矣,儿知或难归,唯念父教‘守土即守家,儿虽死,亦无憾。望父保重,勿为儿悲,续护京师,续护大吴。儿勉绝笔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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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信末有几处模糊的血痕,应是谢勉写毕后,伤口流血浸染所致。谢渊捧着信纸,手指微微颤抖,仿佛能看到少年在宣府的烛火下写信的模样nbsp——nbsp或许正忍着肩臂的伤痛,或许已听到城外的胡骑嘶吼,却仍一笔一划写下对父亲的嘱托,对家国的忠诚。他想起谢勉小时候,总缠着他写家书,说nbsp“父的字有力量,儿要学”,如今少年的字里,也有了护家国的力量,却再也没法亲手交给父亲。

    nbsp“太保,礼部林侍郎来了,说按‘五品官丧仪主持家祭。”nbsp管家轻声禀报,打断了谢渊的思绪。

    nbsp谢渊将绝笔信小心折好,塞进怀里,贴着心口的位置,然后对秦飞道:“你先陪着林侍郎,某去换身素服。”nbsp他转身走向内院,铠甲的关节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,每一步都像踩在心上nbsp——nbsp他想快点见到勉儿,又怕面对这阴阳两隔的事实。

    nbsp家祭仪式由林文(正三品,礼部侍郎)主持,按nbsp“五品官丧仪”nbsp行三上香、三奠酒之礼。谢渊换了一身素色布袍,去掉了所有配饰,头发用一根素银簪束起,往日威严的太保,此刻只剩丧子的悲戚。

    nbsp第一炷香是谢渊从供案左侧亲手取的,线香通体素白,顶端裹着一点暗红的香头,是他特意让管家寻来的nbsp“忠魂香”——nbsp据说早年戍边将士家祭,多燃此香,喻nbsp“魂归故里”。他的手指有些发颤,捏着香杆的位置微微泛白,或许是铠甲未卸时冻的,又或许是心里的痛攥得太紧。将香插进青铜香炉的瞬间,火星nbsp“噼啪”nbsp溅起一点,落在供案的素布上,很快熄灭,只留下一小点焦痕。香灰簌簌落下,有的飘在灵位nbsp“谢公勉”nbsp三个字上,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拂,指尖快触到木牌时又顿住nbsp——nbsp怕惊扰了儿子,也怕这一碰,连这点虚幻的念想都碎了。

    nbsp“勉儿,父来看你了。”nbsp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几乎要被灵堂外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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