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5章 驿前已见番奴影,朝里犹藏祸国臣[1/2页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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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首
nbsp《大吴史?镇刑司志》nbsp载:“北元小股袭扰延绥卫,军前塘报经镇刑司中转时遭篡改。番役刘三受指挥使石亨指使,将‘敌骑三千改为‘小股骚扰,延误援兵七日,致延绥卫失两堡。风宪司谢渊彻查,获篡改塘报之墨痕、私账等证,石亨与英国公张懋勾结事泄,然帝以‘镇刑司系心腹为由,仅斩刘三,石亨调任闲职。史称‘此案显镇刑司权势过盛,内奸借职乱军,为德佑朝军情迟滞之始。”
nbsp军书急递雨兼尘,暗换朱批误戍人。
nbsp墨改军情非小过,权遮奸迹有私因。
nbsp驿前已见番奴影,朝里犹藏祸国臣。
nbsp不是孤臣穷究底,边城早化骨成薪。
nbsp夏六月廿三,一场瓢泼大雨正席卷北境。延绥卫的军前塘报在暴雨中艰难抵达镇刑司中转驿站,驿站的木门被狂风撞得吱呀作响,檐角的瓦当淌着瀑布般的水流,在青石板上砸出密密麻麻的坑洼,积水顺着石板缝隙渗进驿站,在墙角积成小小的水洼。铅灰色的乌云压得极低,仿佛伸手就能触到,天边不时划过惨白的闪电,将驿站内摇曳的油灯映照得忽明忽暗。
nbsp镇刑司番役刘三披着件油亮的蓑衣,帽檐压得几乎遮住半张脸,只露出紧抿的嘴角。他站在驿站门口的廊下,雨水顺着蓑衣下摆滴落,在脚边积成一小滩水。当驿卒策马奔来时,马蹄溅起的泥水溅了他一裤腿,他却浑然不觉,目光死死盯着驿卒怀中用油纸包裹的塘报。
nbsp“延绥卫的急报?”nbsp刘三的声音刻意压得沙哑,像是被雨水呛过,眼角余光飞快扫过驿站墙上的漏刻nbsp——nbsp亥时三刻,铜壶滴漏的水珠正缓慢坠落,距镇刑司换班还有整整半个时辰。这半个时辰,足够他做完那件胆大包天的事。
nbsp驿卒翻身下马时险些滑倒,他浑身早已湿透,甲胄的鳞片间淌着水,发梢的水珠顺着脸颊滴落,砸在胸前的兵符上。“是八百里加急!”nbsp驿卒将塘报高高捧起,油纸下的桑皮纸透出nbsp“十万火急”nbsp的朱印红光,映得他焦急的脸庞忽明忽暗,“北元骑寇围了清水堡,张指挥在塘报里说‘敌骑三千,攻城甚急,恳请即刻发援兵,这报子耽误不得,晚了堡子就没了!”
nbsp刘三接过塘报的瞬间,指尖触到纸页边缘滚烫的火漆印,那是延绥卫指挥使张谦的私印,火漆未干时被雨水浸过,边缘泛着潮湿的暗红光晕。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,喉结滚动了一下nbsp——nbsp石亨的话还在耳边回响:“换了这报子,英国公府许你五百两,保你全家衣食无忧。”
nbsp“进内间验火漆。”nbsp刘三低声说着,转身推开驿站内间的木门,门轴发出nbsp“吱呀”nbsp的呻吟。内间陈设简陋,只有一张旧案和两把椅子,墙角堆着待发的公文。他反手关上门,雨声被挡在门外,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声。刘三从蓑衣内侧的暗袋里掏出另一封塘报,这封的油纸和桑皮纸与原报一模一样,只是火漆是用蜂蜡仿刻的,上面的nbsp“张”nbsp字私印边缘略圆,少了原印的棱角。
nbsp他飞快地撕开原报的油纸,桑皮纸脆得一碰就响,“敌骑三千”nbsp的字迹力透纸背,墨迹里还嵌着延绥卫特有的沙砾。雨声掩盖了撕纸的轻响,刘三用指甲挑开火漆,将真塘报的纸芯抽出,换上早已备好的假芯nbsp——nbsp上面的字迹由石亨幕僚仿写,“敌骑三千”nbsp改成了nbsp“小股骚扰百余人”,“恳请援兵”nbsp换成了nbsp“已击退,无需增兵”,连张谦惯在句尾画的小勾都仿得惟妙惟肖。
nbsp真塘报被他迅速卷成细筒,塞进靴筒内侧的夹层,靴底的湿泥正好遮住纸筒的痕迹。假塘报重新包好油纸,刘三对着案上的破镜理了理帽檐,挤出一副憨厚的假笑,开门时故意打了个哈欠:“验过了,火漆无误,快送镇刑司吧。”
nbsp驿卒接过塘报,转身就往外跑,马蹄声很快消失在雨幕中。刘三站在驿站门口,望着驿卒远去的方向,蓑衣下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。他摸了摸靴筒里的真塘报,纸页的棱角硌着脚踝,像一块烧红的烙铁nbsp——nbsp他知道,这张薄薄的纸,正拖着清水堡数千军民的性命,往深渊里坠去。
nbsp次日早朝,镇刑司指挥使石亨将塘报呈给萧桓,奏报轻描淡写:“延绥卫小股骚扰,已击退,无需援兵。”nbsp萧桓正忙于南方漕运事务,随手将塘报放在御案上,未加细看。风宪司谢渊恰在殿外等候奏事,瞥见塘报上的nbsp“小股骚扰”nbsp字样,眉头微蹙nbsp——nbsp三日前他接到延绥卫密信,说nbsp“北元似有异动,已增兵边境”,怎会突然变成小股?
nbsp谢渊回到值房,立刻传讯延绥卫旧部,得到的回信更让他心惊:“清水堡被围三日,箭尽粮绝,张指挥的塘报是六月廿三发出的,至今未得回音。”nbsp他调阅镇刑司中转记录,发现六月廿三晚接收塘报的番役是刘三,此人是石亨的同乡,半年前刚从地方调进京。
nbsp谢渊带着两名缇骑,捧着文书直奔镇刑司。镇刑司的朱漆大门外蹲着两尊石狮,狮眼在阴沉的天色下透着寒光,门楣上nbsp“镇刑司”nbsp三个鎏金大字被雨水冲刷得发亮,却掩不住骨子里的肃杀。门房通报时,谢渊注意到两侧廊下的校尉都按着腰间的佩刀,眼神警惕地扫过他手中的文书nbsp——nbsp这里果然如传闻般,处处透着戒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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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石亨的书房比寻常官署奢华得多,地上铺着西域进贡的地毯,墙上挂着狩猎图,紫檀木太师椅上铺着整张虎皮,毛色油亮,显然是新制的。石亨斜倚在椅上,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羊脂玉扳指,扳指在指间转得飞快,映出他眼底的轻蔑。见谢渊进来,他连眼皮都未抬,直到文书放在案上,才慢悠悠开口:“谢大人今日怎有空光临镇刑司?风宪司的案子审完了?”
nbsp谢渊指尖点在文书的nbsp“六月廿三塘报”nbsp字样上,声音沉稳:“石大人,延绥卫六月廿三的军前塘报内容存疑,属下特来查阅底稿,核对笔迹与火漆。”nbsp他刻意加重nbsp“军前塘报”nbsp四字,目光紧盯着石亨的表情。
nbsp石亨的扳指猛地一顿,随即又恢复如常,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,露出泛黄的牙齿:“谢大人管风宪司的刑名即可,镇刑司的底稿属朝廷密档,关乎军情机密,岂是随意能翻看的?”nbsp他拿起案上的茶盏,盖子在碗沿刮出刺耳的声响,“再说延绥卫的塘报咱家看过了,不过是小股骚扰,谢大人未免太紧张。”
nbsp“小股骚扰?”nbsp谢渊从袖中取出延绥卫旧部的密信,信纸因反复折叠有些发皱,“三日前张谦密信说‘北元增兵边境,似有大动作,怎会突然变成小股?塘报内容与密信截然相反,恐有人篡改,此事关乎边城存亡,石大人怎能以‘机密二字搪塞?”
nbsp石亨猛地将茶盏墩在案上,茶水溅出碗沿,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的水痕。他霍然起身,腰间的玉带撞在案角发出闷响,案上的铜镇纸被震得跳起,“哐当”nbsp一声砸在地上。“谢渊你敢质疑镇刑司?”nbsp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尖利的怒意,“咱家是陛下亲设的耳目,执掌天下密报,你质疑塘报,就是质疑陛下的决断!”
nbsp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,熏香的甜腻味中掺进了火药般的紧张。石亨朝门外喊:“校尉何在!”nbsp廊下的校尉立刻涌入,靴底踏在地毯上几乎无声,却个个面色肃然,手按刀柄。“送客!”nbsp石亨指着门口,下巴抬得老高,“若谢大人再敢在镇刑司无理取闹,就按‘干预镇刑司公务论处,先关入诏狱署再说!”
nbsp两名校尉立刻上前,一左一右架住谢渊的胳膊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。谢渊挣扎着想再说什么,却被校尉强行往外拖,文书从手中滑落,被石亨的亲信一脚踩在脚下。“石亨!你这是仗势压人,包庇内奸!”nbsp谢渊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,却只换来石亨冷笑的背影。
nbsp被强行请出镇刑司大门时,谢渊的官袍袖口被扯得变了形。他站在门前的汉白玉石阶上,望着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,门钉上的铜绿在阴雨天泛着冷光。廊下的校尉仍用警惕的目光盯着他,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。一阵阴风从街角吹来,卷起地上的落叶,谢渊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,顺着脊梁骨蔓延全身nbsp——nbsp这哪里是拒绝查案,分明是用镇刑司的权势,将所有质疑都挡在门外,官官相护的网,竟密到连军情都能随意篡改的地步。
nbsp他弯腰拾起掉落的文书,纸张上还留着脚印的污渍,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。远处的钟楼传来三响,沉闷的钟声在街巷间回荡,谢渊望着镇刑司匾额上的鎏金光芒,突然握紧了拳头nbsp——nbsp就算阻力再大,这被篡改的塘报,这被掩盖的真相,他也必须查到底。谢渊并未放弃,他想起延绥卫指挥使张谦是自己同科进士,惯用狼毫笔,笔尖略有分叉,写nbsp“骑”nbsp字时最后一捺总带个小勾。他托玄夜卫缇骑从镇刑司废纸堆里找到一份塘报抄件,果然见nbsp“骑”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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