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5章 昨宵凤池客，今日雀罗门[1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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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卷首语

    nbsp《大吴都察院志》载：34;风宪之职，在纠劾不法，肃正朝纲。34;nbsp德佑十四年秋，镇刑司掌印太监王真阴鸷一笑，看着手中的奏疏，笔尖在nbsp34;专擅威福34;nbsp四字上重重划过。窗外，都察院的獬豸旗在风中猎猎作响，却掩不住暗室里银钱交割的叮当声nbsp——nbsp一场以言官为刀、以弹劾为饵的权谋大戏，正围绕着治河能臣谢渊悄然上演。

    nbsp死且不自觉，其余安可论。

    nbsp昨宵凤池客，今日雀罗门。

    nbsp骑虎不敢下，攀龙忽堕天。

    nbsp险心修古道，老貌逼新年。

    nbsp赫赫谁垆冶，期予铸镆铘。

    nbsp安知北溟水，终日送抟风。

    nbsp镇刑司密室烛影摇红，王真将一叠银票推向前来的御史陈松年，票面上nbsp34;万源号34;nbsp的暗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：34;陈御史弹劾谢渊的奏疏，可曾想好案由？34;nbsp他指尖划过案头的《河防图》，犀角所指处正是去年处决的贪吏埋骨地。

    nbsp陈松年的手指在袖中掐出月牙，盯着银票上的数目：34;铁犀镇河一事，可做文章。34;nbsp他想起谢渊查料时的眼神，比验粮锤更锋利，34;说他媚俗惑众，铸铁犀劳民伤财。34;nbsp话音未落，镇刑司缇骑已将一匣匠人血书推到他面前nbsp——nbsp那是威胁，亦是封口。

    nbsp密室的青砖缝里，卡着半片残纸，上有去年被灭口的仓吏字迹：34;谢大人验粮，锤锤见真章。34;nbsp王真靴底碾过残纸，嘴角勾起冷笑：言官的笔，终将成为诛杀能臣的刀。

    nbsp早朝钟声未歇，陈松年的弹劾疏已摆在德佑帝案头。34;谢渊巡抚山东，铸铁犀十九尊，每尊耗银千两，34;nbsp他的象牙笏板叩在丹陛上，惊起梁间燕雀，34;且令匠人刻名于犀腹，分明是树立私恩，媚俗惑众！34;

    nbsp谢渊的官靴刚踏上台阶，便觉殿中气压凝滞。他望着陈松年颤抖的指尖nbsp——nbsp那是数日前在料场见过的、触碰镇刑司密信的手。34;陛下，铁犀腹内所刻，乃十七州县灾民姓名，34;nbsp他展开随身的验粮锤，锤头凹痕里嵌着曹州沙粒，34;每尊铁犀耗银，皆有物料账册可查。34;

    nbsp德佑帝翻开奏疏，墨香中混着淡淡龙涎香nbsp——nbsp镇刑司专用的熏香。当看到nbsp34;铸铁犀如铸神像，有违太祖节俭之训34;nbsp时，目光忽然定在谢渊袖口的补丁上：那是用治河图残片缝的，边缘还留着去年决口处的泥渍。

    nbsp亥初刻，都察院后堂传来叩门声。老河工李二柱被玄夜卫搀着进来，腿上刑伤还在渗血：34;大人，他们逼俺们指证铁犀用了镇河神咒;nbsp他怀中掉出半块铁犀残片，犀角缺口处刻着nbsp34;李铁牛34;nbsp三字nbsp——nbsp那是他侄子的名字，去年被镇刑司灭口。

    nbsp谢渊的验粮锤重重砸在案上，惊飞烛花：34;神咒？34;nbsp他展开匠人血书，三十七枚指印按在永丰县桑皮纸上，34;每尊铁犀用多少铁砂、多少工匠血，这里都记着！陈御史说耗银千两，可知道每两银子都经灾民之手画押？34;

    nbsp窗外骤雨突至，雨点打在铁犀形的檐角上，发出清越声响。李二柱忽然想起，去年今日，谢大人正是顶着这样的暴雨验堤，靴底磨穿仍不肯下堤。他抹了把泪，从齿间取出半片密信：34;这是镇刑司逼俺们按的假供;

    nbsp文华殿东暖阁，内阁首辅杨博看着谢渊的《辩诬疏》，指尖停在nbsp34;民心即天心34;nbsp处。34;陛下，34;nbsp他望着案头堆积的灾民具结书，每本都盖着十七州县的官印，34;谢渊铸铁犀，实乃以匠人血铸民心，非惑众也。34;

    nbsp德佑帝的朱笔悬在弹劾疏上，陈松年的名字旁，赫然记着去年收受镇刑司例银的暗线。34;杨爱卿可记得，34;nbsp他忽然指向殿外铁犀，34;太祖铸镇河铁牛，成祖铸铁龟，本朝铸铁犀，原是祖宗成法。34;nbsp墨汁落在nbsp34;媚俗惑众34;nbsp四字上，晕染成河工扛石的剪影。

    nbsp窗外，陈松年正与镇刑司缇骑低语，袖中露出的银票边角，恰与密室交割的票号相同。杨博轻叹，将谢渊的疏稿翻至末页，那里贴着匠人李铁牛的绝笔：34;铁犀不是神，是俺们的骨头撑着;

    nbsp刑科给事中张维祯拦住陈松年的去路，手中《宪纲条例》拍得哗啦响：34;陈御史弹劾疏中，说铁犀用铜三百斤，34;nbsp他指向谢渊呈上的物料单，34;可此处记着用铁两千斤，铜仅为铸字之用，这数字之错，是无心之失？34;

    nbsp陈松年的冷汗浸透中单，镇刑司交代的nbsp34;夸大耗铜34;nbsp果然被识破。34;张大人何必苛责，34;nbsp他强作镇定，34;治河本多浮费;nbsp话未说完，张维祯已抖出匠人证词：34;李二柱说得清楚，每尊铁犀用河砂炼铁，铜字是谢大人自掏俸禄所铸！34;

    nbsp走廊拐角，王真的身影闪过，袖中密信写着nbsp34;若事泄，推缇骑顶罪34;。陈松年望着张维祯手中的血书，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将他的手按在《大吴律》上的温度，喉间泛起苦涩nbsp——nbsp原来从接过银票的那一刻，他就成了镇刑司的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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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午门广场，谢渊当众砸开铁犀模型，腹内匠人账册散落如蝶。34;陈御史说我专擅威福，34;nbsp他抓起账册甩向弹劾疏，34;那这三十七名匠人的血书，可是我逼他们按的？34;nbsp账册上的指印在阳光下泛红，恰如去年决口处的血色。

    nbsp陈松年盯着账册中自己的花押nbsp——nbsp那是镇刑司伪造的批文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抽气声。原来三司官员早将物料出入库记录核对完毕，每笔贪墨数目，都与弹劾疏中的nbsp34;浮费34;nbsp恰好相反。

    nbsp德佑帝突然起身，袍袖带倒陈松年的弹劾疏：34;陈御史可知，铁犀腹内刻的第一个名字，是朕的御笔？34;nbsp他指向铁犀足部，那里深深刻着nbsp34;德佑十四年春，百姓同铸34;，34;谢卿铸铁犀，铸的是民心，你弹劾他，弹的却是朕的江山！34;

    nbsp镇刑司诏狱的烛火忽明忽暗，王真看着陈松年被押进来，手中弹劾疏的边角已被血浸透。34;陈御史这是何苦，34;nbsp他用银针挑起灯芯，34;只要咬定谢渊惑众，你我都有转机。34;nbsp狱卒端来的热酒在案上腾起雾气，却暖不了陈松年冰凉的指尖。

    nbsp34;王公公可知，34;nbsp陈松年盯着对方袖口的獬豸纹，34;谢渊的《辩诬疏》里，附了十七州县的灾民具结？34;nbsp他想起在通州仓看见的场景：老妇人抱着粮袋痛哭，说这是谢大人用命保下的救命粮，34;民心即天心，这话没错。34;

    nbsp银针nbsp34;当啷34;nbsp落地，王真忽然笑了：34;民心？在诏狱里，民心可挡不住刑具。34;nbsp他击掌唤来缇骑，刑架上的铁钩还滴着血，却没看见陈松年悄悄将半片残页塞进齿间nbsp——nbsp那是李铁牛刻在铁犀上的名字，此刻成了他最后的护身符。

    nbsp德佑帝展开谢渊的《辩诬疏》，匠人血书的nbsp34;铁犀镇河34;nbsp四字还带着潮气，显是刚从决口处送来。疏中nbsp34;民心即天心34;nbsp六字力透纸背，旁边朱批nbsp34;此语当书于座右34;nbsp的墨迹未干，却比任何金批都更沉重。

    nbsp34;陛下可记得，34;nbsp谢渊指着疏中夹着的麦穗，34;去年曹州大饥，百姓把这穗麦塞进铁犀铸模，说nbsp39;nbsp让河神知道咱们的苦nbsp39;。34;nbsp他忽然解下官服，露出的肩甲下，一道鞭伤从左肩斜贯右肋，34;这是镇刑司缇骑去年在料场抽的，因为我要验他们私卖的石料。34;

    nbsp殿中寂静如死，唯有烛花爆响。德佑帝看见谢渊官服下的补丁，那是用《河防图》残片缝的，图上的黄河走势，竟与铁犀镇河的方位分毫不差。他突然想起祖父永熙帝的话：34;治河如治国，最怕官官相护，最盼民心所向。34;

    nbsp吏科给事中突然出列，手中举着从陈松年家中搜出的密信：34;陛下，镇刑司王真买通言官的证据在此！34;nbsp信末的獬豸印泥还新鲜，与弹劾疏上的墨迹同出一窑。陈松年扑通跪地，看见谢渊向他微微颔首nbsp——nbsp那是在料场时，匠人被救后常有的眼神。

    nbsp34;陈御史，34;nbsp谢渊递过匠人血书，34;李铁牛临死前，还念着你巡仓时给过他半块饼。34;nbsp他指着血书中模糊的指印，34;这是他用最后力气按的，说陈御史的官服补丁，和俺们的蓑衣一样旧。34;nbsp陈松年猛然抬头，对上谢渊眼中的痛惜，终于哭出声来。

    nbsp午门外，百姓自发聚集，手中举着铁犀小像与《谢公治水歌》。德佑帝望着谢渊疏中nbsp34;民心即天心34;，忽然明白：那些被镇刑司视为nbsp34;妖言34;nbsp的歌谣，正是上天借百姓之口，对贪腐的怒斥。

    nbsp王真在诏狱的阴影里听着外面的喧哗，忽然听见铁门巨响。谢渊带着玄夜卫闯入，手中捧着的不是刑具，而是十七本灾民具结书：34;王公公，你买通言官的银票，可还记得来源？34;nbsp他翻开其中一本，夹着的当票显示，正是用克扣的河工银所购。

    nbsp验粮锤敲在王真袖扣上，震落出瓦剌金币：34;去年你私卖石料给瓦剌，每车石料里都藏着弹劾我的密信，34;nbsp谢渊展开密信原件，34;可惜你不知道，匠人在石料里嵌了黄河沙，每粒沙都认得回家的路。34;

    nbsp王真望着谢渊身后的铁犀拓片，忽然发现犀角缺口处，隐约有nbsp34;王真34;nbsp二字的刻痕nbsp——nbsp那是匠人李铁牛临终前的控诉。他终于明白，自己机关算尽，却算不过百姓心中那杆秤，算不过黄河水终将淘尽泥沙。

    nbsp次日经筵，讲官以谢渊疏中nbsp34;民心即天心34;nbsp为引，展开《尚书》34;天听自我民听34;。德佑帝凝视殿外铁犀，见百姓正排队触摸犀角，孩童在犀腹刻字间寻找亲人姓名nbsp——nbsp这哪里是神物，分明是千万匠人用血肉筑起的丰碑。

    nbsp34;陛下，34;nbsp谢渊忽然离席，呈上被撕毁的弹劾疏残页，34;陈松年御史昨日托人转交此物，34;nbsp残页背面，用指甲刻着镇刑司黑驿分布图，34;他说，言官的笔，不该成为贪腐的刀。34;

    nbsp阳光穿过铁犀眼睛的孔洞，在经筵展台上投下光斑，恰好落在nbsp34;民心即天心34;nbsp的朱批上。德佑帝抚过疏中匠人血印，想起昨夜谢渊说的：34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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