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9章 波漂菰米沉云黑,露冷莲房坠粉红[1/2页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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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首语
nbsp《大吴河渠志》载:34;治河者,非独疏其流,更需固其本;非独筑其堤,更需正其心。34;nbsp德佑十六年秋,谢渊治水七载,足迹遍及黄河南北,终成河防图册七十二箱。箱角封条以黄河泥沙混合生漆封固,经月累日积,竟在风干时自然形成如河川走向的纹路,更因沿途百姓焚香相送,香灰嵌入封泥,化作nbsp34;民愿34;nbsp二字的雏形。此去京城,表面是载誉还朝,实则危机四伏nbsp——nbsp镇刑司的缇骑早已在暗处窥伺,预备仓的贪墨线索、河防图的关键数据,皆成了朝堂权谋的赌注。谢渊以图册为刃,以民心为甲,在波谲云诡的政治漩涡中,踏出一条以民为本的治世之路。
nbsp昆明池水汉时功,武帝旌旗在眼中。
nbsp织女机丝虚夜月,石鲸鳞甲动秋风。
nbsp波漂菰米沉云黑,露冷莲房坠粉红。
nbsp关塞极天惟鸟道,江湖满地一渔翁。
nbsp黄河大堤笼罩在灰白的晨雾中,芦花似雪般纷飞。谢渊身着素色官服,腰间玉带未系,任由晨风吹动衣摆,伫立在临时搭建的渡口。眼前七十二只樟木箱整齐码放于船头,箱角暗黄色的封条在雾气中若隐若现nbsp——nbsp那是用黄河泥沙混合生漆制成,历经月余风干,龟裂纹路间嵌着星星点点的香灰,皆是五日前百姓焚香时,被晨露沾湿后渗入封泥的。
nbsp34;大人,船家催了三回了。34;nbsp师爷赵文攥着船票的手青筋凸起,喉咙像是塞了团棉花,34;百姓们昨夜守了通宵,说要送大人最后一程。34;nbsp他抬手一指,岸边数千百姓正默默跪地,手中捧着点燃的线香,烟雾缭绕中,孩童的啼哭与老人的叹息交织成曲。
nbsp谢渊蹲下身,指尖抚过箱角封泥,触感粗粝如黄河滩的沙砾,一粒稍大的香灰硌得指腹发疼nbsp——nbsp这让他想起老匠人陈九叔临终前的场景:老人躺在草席上,胸口缠着浸血的布,怀里紧抱着牛皮囊,囊上用朱砂写着nbsp34;七十二兄弟血,护河防图册34;。他将囊中之物拌入生漆时,血色与泥沙交融,竟比朝阳更艳。
nbsp船离岸时,忽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冲破人群,举着幅歪扭的画nbsp——nbsp纸上用口水调着红土,画着戴乌纱帽的人站在大堤上,旁边写着nbsp34;谢大人像34;。谢渊接过画,发现背面还有行小字:34;我爹说,您封箱的泥里有他的血。34;nbsp小姑娘不知道,她父亲李铁牛,正是七十二名筑堤匠人之一,三个月前为堵决口,被洪水卷走时,手中还攥着半块刻着nbsp34;护堤34;nbsp的木牌。
nbsp镇刑司的乌篷船就是此时出现的。为首缇骑的腰牌在雾中泛着冷光,船未停稳便喝问:34;所载何物?34;nbsp谢渊亲手揭开箱盖,图册的墨香混着生漆味扑面而来:34;河防图七十二卷,每卷封角有各州耆老按的指印,34;nbsp他指尖划过香灰纹路,34;若大人不信,可舀黄河水泼之nbsp——nbsp生漆遇水显纹,香灰遇水显形,这是百姓与河神共鉴的封条。34;nbsp缇骑盯着封泥上隐约的nbsp34;民34;nbsp字,手在剑柄上握了又松,终是没敢上前。
nbsp船队抵京时,正阳门的铜钟正敲申时三刻。户部尚书周崇礼带着二十名衙役候在码头,目光在木箱上逡巡如鹰:34;谢大人治水劳苦,不过这预备仓的账册嘛nbsp——34;nbsp他抬手示意衙役上前,34;按《大吴仓庾律》,需先经户部核验。34;
nbsp谢渊横跨半步,挡住木箱,腰间nbsp34;河防专断34;nbsp的玉印轻响:34;周大人可知,这印是陛下亲赐,可直达七省仓廒?34;nbsp他从袖中取出验封牒,黄绢上的朱砂御印还带着温热,34;若大人想查账,明日可同往曹州仓,看新麦是否如账册所记,霉变损耗仅为半成。34;nbsp他忽然掀开最上层图册,露出夹在其中的百姓手印簿nbsp——nbsp每一页都按着红指印,旁注nbsp34;曹州百姓李二妞,愿为谢大人作保34;。
nbsp当夜,谢府西跨院传来瓦砾轻响。谢渊吹灭烛火,借着月光看见三道黑影翻上墙头,腰间玄色腰牌在琉璃瓦上投下獬豸纹阴影。他摸向暗格中的备用图册,指尖触到牛皮封面的凹凸nbsp——nbsp那是陈九叔临终前,用盲眼摸着重绘的堤坝等高线,每个拐点都刻着深痕,如同匠人留在世间的指纹。
nbsp子时三刻,谢渊抱着用匠人血墨标注的河防图,叩开内阁首辅府的角门。老首辅拄着拐杖迎出,月光照见他袖口补丁上的河渠暗纹nbsp——nbsp那是三十年前随泰昌帝治水时的旧物。
nbsp34;三十年了,34;nbsp老首辅抚过图册封泥,香灰簌簌落在他满是老茧的手上,34;当年我也是带着这样的图册进京,却在金水桥被人撞翻,账册落进御河,从此再无人信我。34;nbsp他忽然指着图册第三卷,34;你这里记着曹州仓防潮层用三和土,却没写石灰被卖去修永熙帝别苑的假山nbsp——nbsp他们啊,连河防的骨头都要啃。34;
nbsp谢渊展开夹在图中的血书残页,纸上nbsp34;河道总督私卖石灰34;nbsp的字迹已淡,却仍能辨出指腹按出的血印:34;陈九叔被灭口前,用血在图册背面画了座假山,与周崇礼府中景致分毫不差。34;nbsp他望向老首辅震惊的眼神,34;他们以为烧了账册就能灭口,却不知每个数据,都是匠人用身体丈量的。34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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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文华殿的金砖映着晨光,德佑帝的目光落在箱角封泥上:34;谢卿治河,损耗仍有一成,为何?34;
nbsp镇刑司大太监王真尖声抢白:34;必是有人中饱私囊!34;nbsp他甩着拂尘指向账册,34;曹州仓记着缺石灰三成,不是贪腐是什么?34;
nbsp谢渊展开曹州仓剖面图,夹层中滑落半片带齿痕的布帛:34;这是仓官临终前咬下的衣襟,写着nbsp39;nbsp石灰三万斤,售与周府假山nbsp39;。34;nbsp他又翻开百姓手印簿,三百个红指印在阳光下如泣血:34;陛下,这些百姓愿以身为证nbsp——nbsp他们看着匠人用河沙替代石灰,看着新堤在雨中崩塌,却敢怒不敢言。34;
nbsp殿外突然喧哗,二十名河工抬着桐木盒闯入,盒盖刻着nbsp34;万民书34;nbsp三字。李老汉掀开盒盖,三百张桑皮纸泛着陈麦香:34;陛下,这是沿黄河七州百姓按的手印,每一页都沾着当地的土nbsp——nbsp曹州的沙、郓城的泥、东平的盐碱,都是俺们的血和泪啊!34;nbsp他突然指向王真,34;去年您派缇骑烧新仓,俺们用身体护着粮袋,您的靴子,可是踩过俺们的手?34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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